文 / 吳錫昌
已超過一千位的照護者,與我面對面的分享他們來參加「正念照護」課程 的原因。
照顧的責任,有時是非常挫折的,同時它無處申訴。
無論所做如何, 照護者都需要在心態具備一種韌性,在挫折時可以回到原點,再次出發。
有人好奇地問我,當你聽到這些照護者的心情故事,你會怎麼回應呢?
「他們其實不需要被回應,他們需要的是被支持,以及不批判、平等地接 受他們的喜、怒、哀、樂和心情故事。」我回答。
「我通常只是注意地聽著,盡量不做太多的評論,或許只是重複他們所說 的內容。」
用心聆聽,以眼神或肢體動作鼓勵他們說出口。對她們而言,單是說出來 就需要很大勇氣,而這也是紓緩壓力第一步。
宛貞是臨床護理師,直接照顧病人的第一線服務人員。她在面對病人和家 屬時,心中有一塊挫折的陰影。
宛貞說:「這幾年來,一直留下自己投入照顧這工作的質疑。工作本身很 辛苦,但得不到應有尊重。」
她在一場護理人員的正念課程中,細述了自己被家屬指控服務態度不佳, 而被申訴的經驗。我問宛貞:「現在你心中出現怎樣的念頭和情緒呢?」
宛貞回想一下說:「我會想到那個場景細節,當時家屬是怎麼說的,我又 怎麼回應的,我覺得這樣回應沒錯,但他就是情緒化地暴怒。」
「我也會想,應如何反應才恰當,是更屈服順從他的要求嗎? 但心理也會 有另一個憤怒的聲音響起,覺得自己很委曲。」
當宛貞說著,彷彿回到那場景,她的胸口又隱隱地作痛起來。
宛貞之後的保護措施是完全按照醫院的「標準流程」走。她不再對病患給 予更多的關懷,她覺得這只是一份工作,不必做出超額的感情投入。雖然她知道:「人性關懷」是身為助人工作者必要的特質。 一段時間之後,宛貞內心有一個拉扯,天平的兩端,一端是生活下去的工作與經濟壓力,一端是身為護理師的理想和職志。挫折感讓她幾乎想放棄工作。
這情形對很多照護者應不陌生。照護過程,無論是專業的服務人員,或是 家屬照顧親人,都會面臨不同程度的情緒波動。社會的價值觀把照護者美化成天使,需要他們做到比一般工作更多的犧牲。
被照護者卻把他們的工作視為傭 人的服務,也因為自己身心狀況不佳,稍有不順就把情緒發洩在他們身上。從照護產生的紛爭中,很難分得出誰是誰非。
但是這種挫折感,卻是普遍性地存 在照護者的心中。
以宛貞為例,如何處理在照護過程中面對生活的韌性,以及培養在挫折中 回彈的能力,讓我們跟著宛真走過這段歷程吧!
當我問宛真,是什麼原因把你帶到這兒? 一開始她不知如何說起,靜靜地看她的表情,聲音輕柔地在團體間響起。
她的故事觸動了在座其他照護者的共同心聲,或許在她講到傷心處,就有 人會拍拍她的背,或是遞給她衛生紙,團隊中有人鼓掌來讚美她的堅強,或豎 起大姆指比了個「讚」。
我也適時問大家的想法,並給予宛真正面的支持力量。透過小團體的肢體和行動,產生支持的力量。
引導每個人去感受自己的心情,無論是喜是悲,正是他們走上紓壓的第一 步。當把深層、模糊、混亂不清的感覺,以意識化、條理性的方式表達出來時,會使得事情本身變得可以被人理解,有得到解決的可能性,這本身就是療癒的開始。
這整個過程,希望在團體營造的氛圍是:不是以專家姿態提供諮商、給建 議,或是引導心理創傷的療癒,也不是以老師身分教導大家什麼大道理,而是 陪伴學員,經歷自己的探尋過程,找到自己的解決方法。不累的生活術,只有 自己才能為力。支持團體之所以產生紓壓和挫折回彈力,是讓情緒先從深藏的 內心之中釋放出來。
對於居家照護者的心理挫折問題,隨著人口快速地老化,照護者所臨到身 心疲乏,醫護人員普遍性的過勞問題,促成了推廣「照顧者支持團體」活動的 重要性。
希望是由醫護、長照機構和社福團體,自發性組成的在地性地活動, 提供照護者心理健康的課程。徧鄉地區年輕人離開了,只有老人和小孩留在家 鄉,再加上幅員較廣,照護者過著獨居生活,這群人很不容易聚集起來,照顧 的壓力也最大。
「正念喘息課程」以巡迴到鄉鎮為目標,像是行動的咖啡館,到海邊或山 上,提供團體支援和紓壓課程。有別於固定場所的喘息咖啡館,到每一個鄉鎮、 學校、圖書館、社區的關懷據點……,把這些照護者從孤立中連結起來,提供紓壓與自我照護課程。
「是什麼把你帶到這裡?」像一個按鈕,啟開了我與所有人的連結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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吳錫昌 正念引導師
推廣「正念照顧」系課程,包括<慢性疼痛B計畫>、<正念情緒復原力>、<照護正念溝通力> 等課程,為台灣之首例用於高齡、失能、失智長者。著有《不累的生活-正念紓壓 讓照護更得心應手》等書。